單初坐在那裏，不知等了多久，終於聽到門外的腳步聲。

有人來了！是傅意嗎？

她驀地站起身，目光直直望向門口。

門外之人並非傅意，而是水長老，同她一般都是太極門的客座長老。

“水長老。”單初垂眸，表情微收，“您駕臨敝室，不知有何貴幹。”

“自然是為了單長老。”水長老眉目祥和，她年紀大輩分高，為人慈和，在太極門很眾人愛重。

單初擡頭：“為我？如果水長老是為人當說客，我這裏恐怕不歡迎。”

見單初眉目冷凝，水長老長嘆口氣：“單長老這又是何苦呢？你和傅峰主的事，我已經聽人說了。唉，造化弄人、陰差陽錯，如今這一團亂麻，纏繞你們三人，都不得解脫。”

單初蹙眉：“水長老想說什麽？”

水長老：“我此番過來，並非是當說客，而是為了你。你在太極門日久，想必對傅峰主和淩初四的過往一清二楚，他們二人是真心相愛，並在天道的證明下結為道侶。”

單初冷笑著打斷：“難道我和傅意不是真心相愛？我們不是道侶嗎？”

“你冷靜一下。”水長老繼續，“想必單長老聽過這樣一番話，昨日種種，譬如昨日死；今日種種，譬如今日生。你可知緣分一事，也會有終了時刻。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步，單長老為何不大度一些，成全他們二人呢。”

“成全？”單初強壓住胸前氣血翻湧，“這就是水長老所說的……為我？”

水長老嘆息：“單長老是聰明人，想必我不說，你也清楚。這裏是太極門，單長老勢單力薄，為何一定要把事情弄得這麽僵呢。”這話裏已經不僅是提醒，而是威脅了。

單初並不怕水長老的威脅，她現在雖然是元嬰初期，但是畢竟曾經化神飛升，身上有不少寶貝。

“傅意呢？”單初冷聲，“我要見他。”

水長老勸她：“傅峰主並不記得你。”

單初：“我要見他。”

反覆勸了半晌，見單初冥頑不靈，水長老只能嘆息著離去。

臨走之前扔下一句話：“既然單長老執意，我便也不多勸。但我有句話一定要說，失憶忘記前緣不是傅峰主的錯，淩初四與傅峰主結成雙、修道侶也沒有錯，單長老要怪就怪老天吧，怪他造化弄人，怪你命中合該有此一劫。”

水長老之前說了那麽多話，單初都沒有反應，唯有最後這一句，令她心潮湧動，丹田不穩。

時光回溯，她仿佛驀地回到幾百年前。

那一日，她立在一個女子床邊，也是這樣說的。

時至今日，她站在那女子的立場，才感受到那種錐心之痛。

單初受不住一般，嘔出一口心頭血，此時此刻，所有的理智，所有的算計，都煙消雲散。她等不了，一刻也等不了，她要見到傅意，立刻、馬上！

腳下靈力翻騰，單初直接向傅意所在的山峰飛去。

她這一去，沒有隱瞞蹤跡，幾乎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看見她的去向。

掌教包括太上長老，二人緊隨其後，趕往傅意所在的山峰。

正殿上，淩初四雙目通紅，目光死死瞪著傅意。傅意垂頭立在她身前，面色慘白，一言不發。

單初直直走進來，叫了一聲：“師兄！”

聽到這熟悉的聲線，傅意身體一僵，而後緩緩轉過身，怔怔看向單初。

“師兄記起我了嗎？”單初語調輕輕。

傅意艱難點頭。

見狀，單初輕笑：“真好，既然如何，師兄就跟我走吧。”

“初兒……”傅意喚了一聲，他似乎想說什麽，但卻什麽都說不出來。

淩初四這時也看向單初，喚了一聲：“單姐姐。”

單初沒看她，而是目光直直盯著傅意：“怎麽，師兄這是有了新歡，便不要我這個舊人了嗎？”

說話間，掌教和太上長老雙雙趕到。

看著殿中三人，掌教皺了下眉，看向傅意：“傅峰主，此事你將如何？”

傅意唇角動了動，慢慢開口：“初四她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，我、我不能讓孩子沒有父親。”

聞言，掌教滿意地點了下頭，轉過目光，看向單初：“單長老，雙、修道侶雖然立下同生不棄之約，但也可以解開誓言，既然你們二人夫妻緣盡，就莫要再糾纏了。傅峰主欠你的，太極門會補償你。”

單初垂著眼眸，沒有反應。

見她不回話，掌教蹙了下眉，看了太上長老一眼。太上長老對他搖了搖頭。

掌教點點頭，再次開口：“我知道此事傅峰主理虧，對不起單長老，但事已至此，單長老再是執著，也沒有用處。”

單初還是沒有反應。

掌教神色不好，聲音微冷：“單長老？”

單初慢慢擡頭，呆呆看著傅意，然後突然笑出聲，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，笑聲越來越大，都笑彎了腰。

“真有意思啊。”單初笑得眼淚都出來了，她像是瘋子一樣，在殿內轉圈，偏著頭，看看傅意，又看看淩初四，最後再看看自己的手，“這都是報應，都是報應！”

她又哭又笑：“我遭到了報應，傅意你也要遭到報應的！”

淩初四不許別人說傅意，原本哀傷的表情聽到這句話，立刻不高興起來，她冷眼瞧著瘋癲的單初：“單姐姐，是我們對不起你，我和夫君會補償你的，請你不要詛咒夫君。”

“傻瓜！”單初指著淩初四，又勾頭去看從進門期就一言未發的太上長老，“你們可知，傅意他為何失憶？”

單初明擺著話裏有話，傅意的失憶另有隱情。

淩初四擔心傅意，急急開口：“為何？”

“因為啊。”單初又開始笑，“因為我跟你一樣啊，也是在他失憶時，從別的女人手裏搶回了他。我對那個女人說，失憶不是傅意的錯，我也沒有錯，錯的是她，是她命不好。”說到這，單初嘻嘻笑。

她繞著太上長老走了一圈，將室內的四個人都瞧了個遍，最後指著傅意：“你們問他，問他到底活了多少年歲，問他識海之中有幾個同生不棄之約？”

單初的話成功讓太上長老變了臉色，這位太極門地位至高的長老終於開口：“傅意。”他說，“此事到底是怎麽回事？你從頭到尾細細說來。”

傅意薄唇緊抿。

單初看熱鬧一樣瞧著他，見他不說，便孩子氣地舉手：“他不說，我說，我來說。”

太上長老看她一眼，沒有阻止。

單初便說書一般，講述起來：“傅意可了不得呢，他曾經可是大乘修士，在仙界是一方大能呢。”說到這，她轉向太上長老，問他：“厲害吧。”

太上長老和掌教同時蹙眉。

單初在殿內，手舞足蹈，將傅意與寧夏的過往全部講述一遍，還將她自己當初是怎麽對待寧夏的，也說了出來，包括她的私心。

原來不止一個單初，前頭還有一個寧夏，淩初四傻眼了，她追問：“既然你們已經化神飛升，又如何下到凡界？”

單初：“寧夏送我們下來的，她想讓我嘗嘗她當初的苦，想看看傅意是否再找一個道侶。”說到這，單初苦笑，“她成功了，她成功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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